每月彙整

行向私密、隱晦之幽──看白蘭


作者:蔡美娟

      我其實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娼妓的身體。我很崇敬梵谷細膩描繪窮人飽受勞動和飢餓侵蝕的身體,我也驚豔於羅特列克畫的眾多妓女像;但是面對活生生的娼妓時,我無法正視她們的身體……,特別是那所謂的最私密、最隱晦的私人之處。

      第一天去看她,我只敢拿棉花棒去滋潤她的嘴唇幫她擦去血漬,當醫師掀開她的被單檢查她的肚皮時,我下意識別開頭想避開看到她的私處;看到阿賢幫她包得七歪八扭的紙尿布,我終究還是沒能突破我的心理障礙,伸手去幫她把尿布包好一點。

      我實在沒勇氣看她的私處,我對「她」有非常多悲慘而隱晦的想像,想到她從十三歲開始的二十年從娼生涯,在其中進進出出的、我不知該用什麼字眼形容的「東西」,我實在不知道如何看「她」,更別說得用溼紙巾幫她擦拭清潔,這遠遠超過我的限度。

      芳萍說她害怕幫白蘭換尿布,因為她從來沒養過小孩;身為一個四歲孩子的媽,我對把屎把尿小有承受力,我怕的不是髒,而是一種比髒更沈重、更恐怖、更像是被戰火柔躝過後屍首狼籍、硝煙瀰漫的枉死城的氣味。

      更精準的講是我其實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娼妓的身體。我很崇敬梵谷細膩深刻地描繪窮人飽受勞動及飢餓侵蝕的身體,我也驚豔於羅特列克畫的眾多妓女像;但是面對活生生的娼妓時,我無法正視她們的身體,特別是那所謂的最私密、最隱晦的私人之處。

      面對白蘭如今僵硬、蒼老、破蔽的身體,我不禁一再想到童妮.摩里森小說「寵兒」裡面神聖的寶貝薩格斯每個星期六下午在林間空地佈道的場景。每一次寶貝薩格斯總要一再一再一再地提醒她的黑人同胞:「要疼愛你們的肉體」(p.107),因為他們的身體在奴隸生涯中承受了太多太多超限的、不仁道的侮蔑及境遇……。寶貝薩格斯做了一輩子的奴隸,直到垂暮之年才在么兒賣命工作攢夠她的贖身錢後,獲得了幾年的自由,她在獲贖身的那天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一顆會跳的心臟,第一次發現自己擁有自己的身體……

      是啊!我想如果我們真的能替白蘭做點什麼,那就是從善待她的身體開始。

妄想:魂魄掙扎著離開身體

      白蘭進院的第三天晚上,我和芳萍、嘉嘉、羅賓、小塔幾個人去探望她。我先到了醫院,望著白蘭蹙緊的眉頭,看著,訥悶白蘭一直重覆的動作是什麼?台雲說她下午來看她時,她就是這樣一直動著:她的脖子不能動,所以她兩隻握緊了拳頭、弓緊了的手臂不斷地向上畫出圓弧,試圖要拉起肩膀移動,先是右邊接著左邊,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看起來好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從上而下壓住了她,她則是用盡了所有力氣想要挪動逃開,我不禁想像:她是在作惡夢嗎?和她從小被迫關在暗黑的房間拚命接客有關嗎?我湊近她的耳朵問她:白蘭妳不舒服嗎?她持續掙扎著,發出悶悶的哭泣聲。

      芳萍等一群人到了後,大家還是猜不出來白蘭的動作是什麼意思,我們只能猜她是不舒服,只好找醫師問,一個看來很「新鮮」的急診處醫師來向我們宣讀了他的診斷報告。我們問他,她一直重覆的動作是什麼意思?他拋下了一句很有趣的診斷,他說精神科醫師認為白蘭有妄想。妄想?妄想可以用目測的嗎?精神科醫師覺得白蘭是在跳一種妄想舞嗎?

      在我們一群人加上一位熱心護士七手八腳的幫忙下,我們終於脫下了穿在白蘭身上五天的厚重衣物,兩件內衣加上一件套頭毛衣,卸去了她一身難聞的氣味。在我們細心擦拭過整個身子後,白蘭的眉頭終於平緩了下來,再度睡了過去,她的妄想之舞也告停息。

      白蘭現在到底是處在什麼樣的狀態?她看得到多少?聽得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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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與現實

      三月二十二日,白蘭住院第十四天,那天早上我決定在到輔大上課前先去看她。那天清晨將醒未醒之際,我夢見了白蘭。

      我到白蘭住處去看她,那是一棟位在像輔大工商城的巷子,或者是我老家後面巷子的一棟二樓透天厝。我到的時候,老夏已經在那裡了,白蘭穿著一件白底的小碎花洋裝,外頭加了一件白色的棉質針織衫,看來清爽乾淨,她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整齊地紮成公主頭,我和老夏蹲著聽她說話,她的聲音恬淡滿足,我聽得都入神了,非常訝異她有這麼好聽的聲音,我問她昏迷後的這些天聽不聽得到聲音,她說剛開始什麼也聽不到,但是我和芳萍一群人去看她的那天她就開始聽得了……。接著她走到另一頭的田裡去,想去採些什麼。

      這時她房裡的電話響了,我進房去幫她接,那是一個很狹小的房間,左右靠牆各擺了一張單人床,我赫然發現靠門的床上躺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她的頭髮同樣烏黑濃密,臉色卻異常蒼白,好像病得不輕,她掙扎著接起電話後轉給我……

      我沒細解這個夢,但我想白蘭既然告訴我她聽得到,那麼我決定和她聊聊。

      我抵達白蘭病房時,很意外地發現她已經可以坐在椅子上了,我驚呼:「白蘭,妳可以坐起來了啊!」她笑了開來,眼睛明顯不能對焦,我蹲了下來湊近她的臉,她笑得更開心,我跟她自我介紹,說我來之前才夢到她,她的頭髮很黑很漂亮,看護像逗小孩似地誇她笑起來好美,她又笑了。我抵達白蘭病房時,很意外地發現她已經可以坐在椅子上了,我驚呼:「白蘭,妳可以坐起來了啊!」她笑了開來,眼睛明顯不能對焦,我蹲了下來湊近她的臉,她笑得更開心,我跟她自我介紹,說我來之前才夢到她,她的頭髮很黑很漂亮,看護像逗小孩似地誇她笑起來好美,她又笑了。

陪伴是最好的藥!

      其實經過這兩個星期不能進食的日子,白蘭明顯瘦了一圈,整個人看起來像個小老太婆,但是只消逗逗她,她就笑得像小孩子一樣開心。我推她出去曬太陽,她很努力地嗯嗯嗯想跟我說話,還伴隨一堆手勢。比了一會兒,她突然伸手想摸我的臉,我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再告訴她我是誰,我不習慣這種被認識的方式,我想我們已經夠靠近了。

      白蘭繼續比著說著,像在講一個遙遠的故事,我問她要不要聽我念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給她聽,她很專注地側頭靠近我,非常專心地聽我念經文,幾分鐘後,她臉色丕變露出扭曲的神情,邊咬牙邊用力地蜷縮自己僵硬的身體。我問她是不是想大便,她拱起雙掌比了個水壼的形狀,再做了一個喝水的動作,我問她是不是想喝水,她繼續咬牙握拳,我趕緊送她回房。看護把她送上床後,她側起身子痛苦地蜷縮著,我只能繼續為她誦經,我想觀世音菩薩一定聽見她的呼喊了。

      我一直訥悶著白蘭想表達什麼,想了一個下午,終於想到她想喝的應該是酒。我想她某種程度清醒後,酒癮也就跟著犯了。算一算,她有兩個星期滴酒未沾了,這正是一般酒癮患者住院戒斷需要的時間。

      隔天,我到日日春和阿英阿姨聊起白蘭,阿英說她去年底才幫她介紹她在榮總的精神科醫師,希望白蘭去好好戒酒,但是白蘭就是沒有意志力……白蘭戒不了酒是因為意志力薄弱嗎?我想到她從昏迷到知覺稍微恢復的這段日子,她飄離的魂魄再度住進殘破的肉體,得再承受多少?酒癮犯了有多難過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在醫院她肯定是喝不到酒了。

      會不會,對大半輩子都和險惡的寂寞相處的白蘭而言,「還能感覺」其實才是最大的痛苦?除了酒,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幫助她的孤單?我想,對現在的她,陪伴是最好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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