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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娼生涯故事——美黛的故事

我的付出是值得的!  (訪談:洪美景、蔡幸玲;整理:蔡幸玲)

要對得起自己的堅持!

      美黛是個很理想性格的人。她有五個小孩,若依陳水扁市長廢娼時的補助方案,她可以拿到每月五、六萬的補助。捨棄五、六萬的補助不拿,卻參與了整整一年七個月、不知何日會成功的抗爭,對這點,美黛只有一句話:「如果名稱叫補助金,而不叫賠償金,那就是給我十萬我也不要。」

      在這麼漫長的抗爭過程裡,中途難道不會有想要放棄的念頭嗎?美黛說「就像頭已經洗了一半,就要繼續洗完,才對得起自己的堅持啊!」公娼自己的堅持,成為組織工作者也願意鬥陣相挺的最重要的支持力。

      抗爭一開始時美黛並沒有很快的帶頭做些什麼,不過到了後來,因為自救會需要每家公娼館都有代表,在商量重大事情時才能共同決定,這時她便自然而然的成為她們那家公娼館的代表,在集體需要時,為大家多做些事。

      美黛最讓人注意的長處是她的表達能力很好,不僅僅是她的國語不錯(大同區的中年公娼大多熟悉台語),更重要的是條理分明、敘事清晰,因此她在抗爭的過程裡常出席座談會,很成功的將公娼的心聲傳達給外界知道,也常在研討會上對支持廢娼的婦女團體、律師提出反詰。

      此外,美黛在公娼團隊裡發揮的另一種功能,是內部組織上的作用。誠然,能讓二、三十個公娼聚在一起一年七個月是件不容易的事,從抗爭策略乃至於抗爭裡的分工,如果內部無法形成共識,那麼對外的行動便很難推動。這樣的事,端賴組織裡很多力量在維繫、協調。美黛是其中之一,因為她對利益判斷公正、對利益分析、掌握的能力很好,因此她提出的某些解決方案可能比組織工作者的建議還好。

      性工作者只是美黛的身份之一,除此之外,就像故事裡所呈現的,她一直是個好姐姐和好媽媽。家是美黛很重要的城堡,她對弟妹和兒女都愛護備至。直到現在,弟妹、兒女都老大不小了,她還是會主動幫弟弟問別人,如何才能減重(她弟弟過重)、幫弟弟討外籍新娘;跟女兒的感情也好得不得了、像朋友一樣,每天晚上都在女兒睡覺前趕回家裡,為了是能在睡前和女兒促膝長談。

再怎麼喝也喝不飽的稀飯湯

      記憶中從小家境就不好,爸爸是由當時身為寡母的阿媽一手帶大的獨生子,媽媽是童養媳嫁給爸爸的。打從我出生時我們家就住在七堵,爸爸是個礦工,媽媽當時做水泥工,兩人每天都得很辛苦地到外面工作賺錢養全家九口,阿媽(祖母)年紀大了,在家照顧我們這六個小毛頭。我在家是排行老大,還有三個弟弟和二個妹妹。弟弟、妹妹還很小,平常我也幫阿媽一起照顧弟弟、妹妹‧

      在我12歲國小四年級那一年,阿媽去世了。當時在礦場工作的爸爸也因挖礦受了重傷,躺在家裡休養一段長時間不能工作。突然間,那時全家的生計重擔全落到母親身上一肩扛。原本經濟狀況不好的家裡,這時變得更窮了。一家八口人要吃飯,家裡不夠吃的,我與弟弟會趕到菜市場撿一些菜攤賣完丟在地上的破損不要的菜葉回家煮來餬口。記憶中,當我們正在撿別人不要的破爛菜葉時,就會聽到一些鄰居大人和小孩嘲笑我們家窮,諷刺我們家窮得可憐。當時家裡連給爸爸生病看醫生的錢也沒。那種經濟窘迫的日子,到現在想起來心裡都還很難過,過了數十年了,說真的,到現在不管在何時何地,我只要看到稀飯都不免會在想起小時候的那段窮得沒飯吃的日子,看到稀飯就不禁的顫抖、害怕。家裡那時候,不論大人、小孩每餐吃的都是很稀很稀的稀飯湯,根本吃不到飯粒,而且再怎麼喝也喝不飽的感覺。

      阿媽的去世,對家裡來說是件大事,大家都很難過。尤其,家裡自從少了阿媽就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力,還小的弟弟、妹妹需要有人在家照顧,媽媽要工作,爸爸受傷在家休養。因此。身為家中孩子最大的我,只好輟學,在家負責照顧還小的弟弟妹妹們,雖然我渴望再唸書,但我很清楚家裡環境沒法再讓我繼續唸書了。

如果我一人的犧牲能夠救全家…

      那一年,當時最小的妹妹才剛滿月大,我在家照顧著五個幼小的弟弟、妹妹。剛滿月的妹妹每天哭鬧著,家裡沒有東西可以給她吸。我為了讓妹妹不要一直哭。我就湊上自己的嘴唇給最小妹妹當奶嘴吸,為了讓她不哭,只好給她拼命吸,常常她都吸到我嘴唇瘀血。家裡沒有吃的,當她餓了,拼命哭著要喝奶時候,我就天天大老遠的光著腳丫子,身上背著剛滿月的最小妹妹,手還要牽著老四和老五兩個小弟弟、小妹走了好幾公里的路到不同的工地找媽媽,讓媽媽餵剛出生不久的妹妹喝媽媽的奶,再一路揹著最小妹妹,牽著小弟、小妹趕回家裡,再照顧其他的弟弟、妹妹。

      有時媽媽的工地很遠在六堵,我們就光著腳丫子從七堵走到六堵來回。記得有一回,我仍像往常揹著最小妹妹,牽著小弟、小妹去找媽媽。結果那天突然下起大雨,雨好大、路好滑,一下子要過橋的時候,小妹滑到橋下去了;我看到時,立刻把揹在身上最小妹妹解開,要小弟趴在地上抱著最小妹妹,擋住雨並保護她。我不顧身的衝到小妹掉下的橋端救小妹。還好,小妹命大,人正好吊在樹枝上。她看到我哭著喊救命,後來我好不容易拉她上來,撿回一條小命。到現在小妹都還會向我提及說她記得這件事,謝我救了她。

      看到家裡的擔子這麼重,每天操勞辛苦的媽媽不斷地工作,受傷的爸爸,還有小弟、小妹們,一心想拯救全家的念頭逐漸不時的浮在我腦海中。14歲那年,我曾經到七堵工業區內玩具工廠做童工,想幫家裡多賺點錢,後來發現做工的錢很少,一個月十四元〈童工〉,根本沒法解決家裡沈重的負擔。後來,我心裡想如果有什麼法子,能讓我一人犧牲,而可以拯救全家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們,我願意犧牲。

      所以,我就開始四處問怎樣才能多賺一點錢養家,透過鄰居介紹我第一次走上「雛妓」的路。在從事私娼的日子中,我努力的賺錢,為了照顧家裡的大大小小,心想如此一來,其他家人就可以不必一起垮了。開始賺錢後,我買電鍋、電視機等家用用品回家改善家裡的經濟,每當我買東西回家的時候,我知道鄰居又開始竊竊私語地嘲笑我們家,他們不只笑貧、也笑娼。我忍下被別人取笑與歧視的辛酸,心裡告訴自己,為了家人這一切付出是值得的。

我以為結婚是「從良」,結果…

      直到21歲那年,弟妹大了,我也存錢買了一棟房子給爸媽弟妹住。從事私娼一段時間,那時我厭倦私娼生活,正好當時認識了我的前夫,因為認為他很誠懇所以就同意嫁給了他,以為我原先從不敢奢想的一般婚姻家庭生活,居然成真了。因此,我離開私娼的生活,嫁為人婦,開始過著婚姻生活。

      誰知道,結婚沒幾天後,前夫原來嗜賭如命的本性開始流露,已有人到家討賭債。我們以分期付款方式還清。有段時間,他真的比較收斂。後來,我把買的房子抵押,與前夫當時買了卡車載送水泥,前夫當司機,我當助手,一起搬粗重的水泥包,撐著養我們的孩子們。隔段時候,他又開始賭,把開卡車賺的收入都拿去賭,有時還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標下會錢拿去賭又賭輸了。後來,我一再地求前夫戒賭,前夫常口頭上答應我,轉眼間又跑去賭了。

      我在醫院生最小的老五時,以為他在忙工作,所以沒到醫院看我,後來聽到來探視的朋友提到他那幾天根本都沒去工作,因沒有錢連續在醫院餓了好幾天的我(媽媽幫我帶4個孩子),這才知道原來他沒到醫院看我,他又跑去賭了。之前我一再向前夫說明家裡剩的錢不多,是要用來生產的,千萬不要又拿去賭。他沒聽,拿了錢又跑去賭,輸光光。我生了老五,做了結紮,卻沒錢跟醫院結帳,差點無法抱回小孩。後來,還是娘家拿了錢讓我跟醫院結帳,繳錢後抱回孩子的。坐月子時,我心裡的難過說不出有多失望和痛心,不久後我就生了場大病。

      事實上,結婚後,前夫除了賭搏,有時還與別的女人交往,戲碼不斷地重複上演,自己有段時間真的覺得已無法忍受這樣的婚姻生活了,痛苦夾帶著絕望,一度我曾經想不開吃了安眠藥企圖自殺,後來我被家人救回了這條命。爸爸接我回娘家住的時候,淚水一直流,爸爸向我說前夫沒有了老婆還可以再娶,但他這個爸爸沒有了這個女兒,是誰也沒法取代的。一時之間,看到爸爸的眼淚,覺得自己好不孝,讓爸爸操心了。過去當私娼所受再多的苦,忍受了內心的痛,就是為了家人好過一點。爸爸媽媽一直都知道自己全是為了這個家,他們對於我選擇從事私娼的工作,都對我表示不捨得我受苦,並以了解與支持我,給了我更大的支撐和安慰。

孩子是我活下去的最大動力

      結婚十年,那時我和前夫共生了五個孩子,孩子最大的11歲,老二9歲,老三7歲,老四才5歲,最小當時才3個月大。那年我31歲,多年來,我為了孩子們一直忍受這樣的婚姻,前夫不但沒有戒賭,後來居然還把在外交往的女人公然的帶回家裡住。這時,我已經快崩潰了,整整有一星期時間我躺在家裡的床上,不吃不喝,想他回來沒有關心,對自己的狠心,既然不知道珍惜,自己何必再苦守?想了自己有這樣的日子怎樣過下去?開始認真地想,這樣的日子我沒法再繼續,那我有沒有能力帶5個孩子獨立過生活?我覺得條件很難,但我清楚我不要再過這樣的日子,所以我必須走出這個婚姻,帶著我的孩子一起過活。我曾經想自己要養五個孩子到底有沒有條件而掙扎,但後來我想清楚,也唯有爭取到孩子才能讓自己有活下去的動力,因此我決定不管未來有多苦,我都會全力以赴的教養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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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日子對我來說,我根本哭不出來聲來,淚也流盡,我只能一直苦笑,心如刀割般地隱隱作痛,整整一星期人瘦了8公斤。最後,我告訴自己為了孩子要撐,我勉強撐起來和前夫談判,要他選擇。結果,他選擇了要那個女人,還有孩子們的監護權。但事實上,原先他說兒子他要,結果後來女兒和兒子幾乎全部都

      由我帶,生活費我自己張羅,等到兒子大了些他才帶走。離婚當時,我以還要幫他還清50多萬元的債務,兒子、女兒等孩子監護權給他等條件,換到離婚後孩子跟著我。與前夫辦了離婚後,我就帶了5個孩子回到娘家住。

      對我來說,離婚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年,因為那年同時失去了我最親近的親人﹏大弟。除了經歷了前夫的背叛與無情失婚的傷痛外,還要獨自面對一人獨扛五個孩子教養的現實壓力,打擊、無助等衝擊讓我身心俱疲。尤其,連一向和自己最親的大弟–過去我走過的無奈和辛酸路,弟妹中他算是最了解我的,也最能和我談內心事–卻猛然得了肝癌(肝腫大)去世,對這個惡訊,自己久久無法相信這是個事實。接二連三地打擊,真不知道自己那段日子是如何熬過來的。

用工作來麻痺痛苦

      為了養5個孩子,離婚那年,爸媽幫我帶5個孩子,我申請了台北市公娼執照,開始從事公娼工作。要離開朝暮相聚的孩子,對自己和孩子來說都是一件很痛苦與困難的事。孩子會用很不捨的口吻希望自己多留一會,或陪他們出去玩等。但事實上,那時對每天開始工作十幾個鐘頭的我來說,加上急著趕車回家探看孩子們,帶錢給家人生活,自己早已經精疲力盡,幾乎體力不支,到家身體的疲憊不堪,差不多已經累到倒頭就睡的睏倦。

      這時,聽到孩子們看到我回到家的喜悅與期待,自己內心也很渴望和孩子馬上享受親子之情,無奈眼前條件不夠,內心湧上紛亂的思緒,眼淚又在眼眶打轉,我知道我不能在孩子、父母面前掉淚。其實。孩子看到我剛回來不久的時候,幾乎那時我已經非常疲倦地在睡覺。我告訴孩子們,為了全家人的生活,媽媽不得已必須在外地早晚做二份工作來賺錢養家,不能像別人的媽媽般地天天陪著他們,但對他們的愛沒有少於任何人。希望他們能夠瞭解媽媽的苦心,為的是愛他們得要多賺一點錢養他們長大,所以大家要乖一點,媽媽在外工作才能賺夠錢讓全家人有飯吃。看到孩子們似懂非懂的,出現有些無奈的表情,最小的孩子才幾個月大,還在襁褓中。雖然,每次要離家之際,對孩子們的離情依依,但知道為了照顧父母和教養孩子們給家人更好的日子,這一切都得撐下去。

      一開始,我為了不讓自己的腦袋有任何的景象出現,或一絲一毫的觸景傷情情緒產生,我怕自己的情感一發不可收拾,不敢想,也不能想。所以我拼命工作。一天裡,我只睡3-4個鐘頭,每天工作十多個鐘頭。只有月事來,和星期天抽點時間回去看看孩子。公娼館內的姐妹問我是要錢還是要命?還勸我說,休息是為走更遠的路。我心想,我不能休息,因為我擔心我一休息,我就會想起過去種種而倒了下去。因此,我選擇讓用工作忙碌,來麻醉大腦,又可多賺點錢來養孩子們,不要讓孩子受苦。

      那段時日,對我來說是沒有所謂的年、節。除夕夜我搭著冷清清北上的火車,獨自一人望著車窗外,不禁地有許多回憶悄悄踴上心頭,我已淚流滿面…

      有人問我會不會想再婚?講真話,我對婚姻怕了。心想孩子的親生父親都不花力氣,還奢望不是親生的父親?我常想,還是獨立自己一肩扛,我不要依賴別人,自己能做的就做。

      離婚後,前夫曾向我提出希望能復合,為了孩子一家人又住在一起。這次我不再鄉愿了。我要求前夫先以行動表現,先擔起孩子的一部份生活費。結果完全沒下文。有次前夫打電話來,那時孩子正掛急診住院中,後來他就沒有第二通電話再來問過孩子的後續狀況,我覺得對他好心寒,我也斷了與他再復合的念頭。

孩子一直是支持我的重心

      弱視,對我而言,一直是我在人生歷程中得不時須想辦法克服的難題。我從小就弱視,也不知道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後天的。小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視力很模糊,尤其是在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在黑版上寫的字,我完全看不清楚,只能看隔壁同學在作業本上寫什麼就跟著寫什麼。家裡連吃飽肚子的錢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想到去看醫生。因此,這一拖就到我結婚後,我才有時間和錢去看眼科醫生。看了醫生才知道自己眼睛是弱視,一眼2500度,另一眼1800度,但因為要照顧孩子,所以也都沒有去治療,直到現在孩子比較大了,才考慮眼疾的治療問題。

      記得有一回夜裡我一直無法入睡,覺得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不放心。後來我打電話回家,聽到大女兒剛出了車禍的消息,我馬上放下電話趕回了老家。看到出了車禍腹部、腳趾骨受了重傷的大女兒,我心好疼。在她住院二十多天的日子裡,我每天守在醫院陪她,她腳不能著地,我就抱著她,幫她洗澡和翻身、餵飯等,守候著她。

      那時,大女兒正值青春期,對於我長期得在外面工作,家裡無法像別人家中可天天見到媽媽有些難過的情緒,不是很能夠了解到我在外拼命工作的處境。後來,在這場車禍住院期間,大女兒感受到我全心地守候照顧她的心。她向我說:「她如今已明白母親對她的愛與偉大,也開始明瞭單親母親的辛苦與不得已無法和她們朝夕相處」。

      五個孩子和我都很貼心又懂事,這是我這輩子最欣慰的。孩子一直是支持我的重心,現在他們與我無話不談,且一談有時到天亮還不捨睡覺。我雖在婚姻中選擇錯誤,受盡辛苦。如今,看著孩子一個個懂事貼心,我知道,為了我的孩子們,我的付出是值得的。

倉促廢娼,不給人留生路

      從台北市廢娼開始,身為其中的公娼的我,也投入抗爭爭取緩衝兩年的行列中。從86年九月四日台北市政府突然一只公文來,倉促片面地就告訴我們自九月六日起就不能再繼續從事公娼,因為市政府已經決定取消我們公娼執照,所以我養全家人的工作沒了。市長陳水扁表示沒有商量的餘地,沒有緩衝的退路,直逼我家生計下一步不知如何過活?老大才剛註冊繳了幾萬元的學費和住宿費,我的工作沒了,孩子的生活費沒見著落,到底要不要念完這學期?要唸書,錢從哪裡來?休了學,半大不小叫她怎麼辦?註冊學雜費和住宿費也好幾萬元,再加上父母的醫藥費等,現實的壓力立即在眼前。因此,我開始憤怒台北市政府做事怎可如此鴨霸,不給人留生路。

      廢娼之前,台北市政府社會局局長陳菊和社工人員都還到過公娼館和公娼談生活處境,當時我們都很感動市府社會局人員的關心,把內心長期以來不願談的辛酸都吐露了,也告訴她們屬於我們的生活處境,都背負了家裡多個孩子和年老的父母負擔,以為社會局要幫我們。結果,事實卻不然。當時社會局人員–包括局長和社工人員–完全沒人跟我們公娼提到任何有關考慮廢公娼的事,事後不但沒幫我們,還用廢娼逼我們走得更艱辛。

      剛開始台北市政府宣佈廢娼時,我曾考慮不要露臉,因為這個社會是比較歧視娼妓的,我擔心波及孩子們。過去即使是從娼這麼久,我都不願曝光。不過,這次卻讓我覺得不得不站出來抗爭,原因是阿扁市長堅持廢娼的匆促與鴨霸的做法,已經逼我們顧不了肚子,哪還能顧得了面子?我當初從娼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顧不了肚子,所以決定不管外界人士如何看了。為了顧肚子,只好抗爭到底了。

廢娼剝奪了人權、也剝奪了尊嚴

      陸陸續續參與抗爭期間,讓我學習到很多。以前為了全家生計,自己的世界只有家庭和工作,沒時間多了解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懂外界為何有人不滿走上街頭抗爭?政府政策和人民生存的關係有怎樣的影響?直到這次自己碰上了台北市政府廢娼政策壓迫到我們這群沒條件的公娼,剝奪了我們的工作權,忽視了我們的人權。台北市政府口口聲聲說要照顧公娼,卻從不來真正了解我們的困難處境,不尊重我們的尊嚴。甚至在我們集體去市府向市長陳水扁陳情時,面對手無寸鐵的公娼,市府卻派出大批的警力對付,身手矯捷的警衛隊甚至還用出手傷了我們公娼姊妹。到現在,怎叫我們會相信市府廢娼用意是要照顧公娼?

      我認為,市府如果真考慮照顧公娼,就好像要拆一條橋,應先鋪好另一條路讓人走,等鋪好另一條路才拆橋,人才走的出去。市府根本不是這種做法,硬是拆了橋,讓我們沒路走,再要我們向市府要泥土自己造橋,不管橋造得成造不成。更何況,我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解決我們的生路,而不是被說成是用納稅人的錢,還要再遭到莫須有的抹黑。

      我們開始在參與抗爭中,到市議會旁聽,逐漸認識到首長和民代那些人是在作秀,那些人是用心在問政,為較沒條件的弱勢群眾做事。以前,我不懂也不管政治是什麼,只知道媒體又報導了政治人物誰和誰在打架,根本不清楚為什麼而打架,如今我已開始學習分辨怎樣的政治人物,也開始關心政府和社會資源為那些人所用?用在哪裡?所以,我不會再像以前隨便投票或不投票,開始認真看人,準備投給用心較為沒條件的弱勢群眾的政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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